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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5章 愛是一道光,綠到你發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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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春秋拎著藥箱,帶著小童急急忙忙趕去宋嵐的院子。

拂秀派小丫頭來報信的時候,裴春秋以為是宋嵐剛剛出獄,所以身子狀況不佳,拎著一箱子的補藥和金瘡藥就來了,誰知到了院門口,聽得裏頭低啞的嗚咽,心下驀地一震。

“師父啊?”小童撓撓頭,“天牢的刑罰這般厲害?都回來了,還會疼成這樣?”

裴春秋皺眉,“我又沒進過天牢,哪裏曉得厲不厲害?進去之後別多話,別亂看,仔細郡主那脾氣,回頭剜了你眼睛。”

“是!”小童趕緊低下頭。

剛進門檻,裴春秋忽然又退了出來。

身後的小童反應不及,登時撞了上去,疼得他直揉鼻子,滿是埋怨的低喚,“師父?”

“噓噓噓!”裴春秋以為自己看錯了,扒在門口又瞧了一眼,略帶詫異的站直了身,“顧若離?這不是小郡主的院子?怎麽會是顧若離?”

血泊裏的女人,艱難的蠕動身子,嘴裏不斷發出虛弱的嗚咽。

庭芳跑出來,她早就瞧見裴春秋身影,“您怎麽不進來?裴大夫,快些快些,再晚怕是不要不行了!”

“怎麽回事?”裴春秋拽住小丫頭的胳膊,“怎麽鬧成這樣?小郡主不是剛從天牢裏出來嗎?為何……為何顧側妃會傷成這樣??”

庭芳喘口氣,瞧一眼四下無人,壓著嗓門低低的開口,“郡主下的手,當日在朝堂上顧側妃背棄了小郡主,如今算是懲罰。不過,王妃娘娘不想鬧出人命,您趕緊給治治,千萬別讓人死了。”

“原來如此。”裴春秋恍然大悟。

到底是夜侯府的二小姐,若是被小郡主打死在燕王府,回頭夜侯上稟皇帝,估計小郡主又得進天牢。

燕王妃饒是不待見顧若離,也不希望她死在燕王府,到時候連累小郡主受罪。

顧若離被擡了下去,渾身上下都是鞭痕。

“不是小郡主打的。”庭芳急忙解釋,“是郡主讓別人動的手,自打上回出事,郡主最怕碰鞭子。但是底下人動手沒輕重,所以……”

裴春秋嘆口氣,瞧著背上血淋淋的顧若離,將藥交給庭芳,“你著人為顧側妃上藥,我去開個保命的方子,止血止疼,不然她鐵定是要疼死的。”

“是!”庭芳點頭,她也不希望郡主鬧出人命。

顧若離被抓,琥珀也落不得好,現在還不知道被郡主帶到哪兒去了,所以庭芳只能找了顧若離院子裏的丫鬟,為其上藥。

鞭痕在背,針尖鉆進纖纖十指裏,整個指甲蓋都被掀掉。

十指連心痛,疼得人生不如死。

顧若離是疼暈的,但現在,又被疼醒。

宋嵐換了身衣裳,冷著臉坐在床邊,瞧著顧若離的脊背,原本的膚若凝脂,變成了現在的鮮血淋漓,“疼嗎?離姐姐?”

“嵐兒……”顧若離聲音暗啞而細弱,“你放過我吧!”

宋嵐捋起了袖子,細長的胳膊上,滿是結痂的傷痕,新的舊的,有些甚至已經潰爛擴大,眼下抹了些許膏藥,色澤暗紅。

“看見了嗎?”

顧若離瞳仁驟然,唇瓣劇顫,已然預見了自己的下場。

“看見了嗎?”宋嵐忽然揪住她的頭發,咬牙切齒的嘶吼,“這就是天牢,就是你背棄我,讓我承受的折磨!我是燕王府的小郡主,可你呢?

你不過是夜侯續弦所生的二小姐,你拿什麽跟我比?我看得起你,是你的福分,結果呢?結果呢!”

顧若離的額頭被狠狠摁磕在床柱上,疼得她低聲尖叫,“郡主……”

“呵!”宋嵐松手,面目猙獰的起身,脖頸處、面頰上都還殘存著斑駁的鞭痕,這些痕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消退,更不知道會不會留下疤痕。

端起床頭凳上的水,宋嵐笑得涼涼的,目光卻冷冽如刀,“離姐姐,大家好歹姐妹一場,我也不想做得太絕,這條命我一定會替你留著,畢竟看到你過得不好,我才能高興啊!”

裹著棉球的團布,沾了鹽水,重重的摁在顧若離背上。

剎那間,鮮血急速湧出,顧若離疼得失聲慘叫,她想掙紮,奈何身上使不出一點力氣,鹽水滲進了傷口裏,剛擦過膏藥的傷口,疼得更加厲害。

撕心裂肺,宛若剝皮拆骨。

“疼嗎?離姐姐?疼不疼?疼你就說一聲,我一定會……手下留情的!疼不疼?”宋嵐笑聲尖銳。

剛端著藥進門的庭芳見著,瞬時手抖得厲害,差點握不住藥碗。

顧若離疼得在床榻上扭曲,最後面如白紙的暈死過去,整個人像是泡在冷汗裏。

見狀,宋嵐直接將鹽水潑在了她背上,確定她真的暈死過去,才淡淡然站起身。

婢女快速端來水盆為其凈手,宋嵐若無其事睨著目瞪口呆庭芳,“好好伺候顧側妃,不許讓她死了!”

“是!”庭芳聲音顫抖。

宋嵐冷笑,“藥,要一碗不落的喝,讓裴春秋賣點力,保住她的性命。否則……我讓你們都去給她陪葬,記住了嗎?”

“是!”庭芳躬身行禮。

現在的小郡主,比之以前的囂張跋扈,更可怕更嚇人。

目送宋嵐大搖大擺的領著人離開,庭芳放下手中藥碗,趕緊去探顧若離的鼻息,還好,還有氣,“裴大夫?裴大夫!”

庭芳撒腿往外跑。

不得不說,顧若離真是命大,這樣都死不了。

“琥珀呢?”裴春秋嘆口氣。

庭芳面露難色,小聲道,“被郡主的人帶走了,估摸著好不到哪兒去。”

“真是造孽!”裴春秋其實想大笑三聲,道一句報應。

不過……

到底是行醫之人,有些話說出去不太符合身份。

瞧著顧若離幽幽醒轉,庭芳忙道,“裴大夫,我去盯著藥,您勸兩句!眼下這狀況,也不會有人再敢靠近這裏,她若熬不下去,郡主會打死我的!”

“去吧!”裴春秋將最後一根銀針拔出,示意小童去門外守著。

小童守在門口望風,免得閑雜人靠近。

“顧側妃。”裴春秋道,“背上的傷,反覆折騰,又摻了鹽水,定然是要留疤,您心裏有個準兒。命倒是沒問題,我定然能讓你活下去。”

顧若離喘著氣,忽然拼盡全力抓住了裴春秋的手,“幫幫我,幫我……”

“使不得!使不得!”裴春秋慌忙起身行禮,“我只是個大夫,您與小郡主的恩怨,我豈敢摻合?告辭!”

顧若離面色慘白,額角的冷汗涔涔而下,“你若不幫我,我……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!裴春秋,你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,你給我的那些藥,有些催……情的成分,宋宴若是知道、知道我用了藥,你也會跟著完蛋!”

“哎,你這人……”裴春秋佯裝駭然,“我這是幫你,你為何要害我?”

顧若離都已經這樣了,那種撕心裂肺,扒皮拆骨的疼痛,她再也不想經歷,“幫我!一筆勾銷!”

仿佛是在思慮,裴春秋半晌沒說話。

“考慮……清楚了嗎?”顧若離疼得渾身打顫,仿佛骨頭縫裏都在叫囂著疼痛,到了最後她已經分不清楚,到底是哪兒疼。

渾身,都疼。

“我有個法子,但是很冒險。”裴春秋猶豫了一下。

只要能制住宋嵐那個瘋子,顧若離什麽都願意做。風險算什麽,她這輩子一直在冒險,只不過每次都沒有賭贏罷了!

世間所有的美好,到了她手裏,都會得而覆失。

明明,她都得到了呀!

怎麽就握不住呢?

“我發現側妃您的脈象有些怪,瞧著像是喜脈,但又不太像是喜脈,一時半會的還不太肯定,又加上您現在受了傷,脈象更是不穩。”

裴春秋說出疑慮,“若是這是真的,也許真的可以去求一求燕王妃。”

燕王府只有宋宴一個子嗣,若是宋宴現在有了子嗣,就是燕王府的長孫。

在宋宴離開燕王府之前,燕王府的後院還多了兩位側妃,可見燕王妃是急著要抱孫子,所以……

“你去告訴燕王妃,就說我有了身孕!”

顧若離咬著牙,眸色猩紅,“無論如何,都必須咬死!若然我真的有孕倒也罷了,若是沒有……”

裴春秋面色微恙,“你、你還想拉我下水?”

“以藥物蠱惑小王爺,若是燕王和燕王妃知道,你也跑不了!”

顧若離已然是這副模樣,若是裴春秋不幫她,她不介意魚死網破。

若不賭一把,她真的會死在宋嵐手裏。

宋嵐,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了。

“好!”裴春秋點點頭,垂頭喪氣的出去。

顧若離無力的伏在床榻上,“琥珀?琥珀……”

“側妃!”小丫鬟進門,拿著裴春秋給的膏藥,“裴大夫吩咐了,讓奴婢重新給您上藥!”

顧若離奄奄一息,虛弱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,“琥珀呢?”

“小郡主帶走了!”

顧若離心頭一顫,終是體力不支,徹底暈死過去,腦子裏回蕩著小丫鬟最後那句話:琥珀被宋嵐帶走了。呵,委實是九死一生!

“有孕?”燕王妃楞怔,“真的有孕?”

“像是喜脈。”裴春秋躬身。

對於裴春秋的醫術,燕王妃是信得過的。但是……她信不過的是顧若離,怎麽偏偏在這個檔口上有了身孕呢?

奈何燕王府人丁單薄,對於子嗣方面,燕王妃著實看得很重。

“讓嵐兒住手,派人好好保護顧若離,等她身子好了再重新請脈,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有了身孕。”燕王妃終是仔細的。

子嗣問題,不可大意。

寧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無。

“師父,我不明白,為什麽您要幫著顧側妃呢?”

回去的路上,小童極不情願的開口,“她此前諸番為難您,您還幫她?”

裴春秋的心情倒是極好的,“你小子懂個屁!現在她完蛋了,這燕王府裏的戲還怎麽唱下去?三個女人一臺戲,缺一不可。如今想想,還真是這麽回事!”「我不明白!」小童撓撓頭。

裴春秋頓住腳步,立身暗處,“外敵來襲,同仇敵愾;內有紛爭,必受其害!”

真真是不費,一兵一卒啊!

人心,才是最可怕的利器。

對於師父的教誨,小童自然是不能領悟,什麽同仇敵愾?

在他看來,就是一幫人吃飽了撐的沒事做,自己給自己添堵找罪受,好好的吃喝玩樂不就得了?非得弄得這麽血淋淋。

燕王妃下了令,宋嵐饒是抓狂也沒有法子。

站在鏡子面前,瞧著沐浴之後的自己,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地,宋嵐面色黑沈,俄而又笑了,笑得滿臉是淚,曾經的優越感,如今連自己看著都覺得惡心。

“靳月!”宋嵐瘋似的砸了鏡子。

星空下……

靳月狠狠打了兩個噴嚏,不由的攏了攏披肩,“哪個混賬東西在背後罵我?”

“定是著涼了!”霜枝忙道,“外頭風大,少夫人還是進屋吧!”

靳月點頭,這兩日她睡不著,大牢裏太安靜,什麽消息都沒有,宋宴派人在外頭瞎轉悠,擾得她心煩意亂,煩躁得跳腳。

“少夫人!”老管家躬身行禮。

霜枝去沏茶,明珠去添炭火。

“是牢裏有消息了嗎?”靳月忙問,“宋宴包圍了大牢,我也進不去……不知道他怎樣了?”

老管家笑了笑,“饒是有燕王府的人守著又如何?該進去的人,還是會進去的,半點都礙不著公子,您放心就是。”

“那就好!”靳月揉著眉心,腦仁陣陣的疼,意識有些昏沈,“老管家,您還有事嗎?”

老管家擔慮的上前,“您不舒服?”

“沒什麽大事,就是夜裏睡不好。”靳月嘆口氣。

聞言,管家點點頭,“您明兒就要回京都城了,老奴思來想去,有些事兒還是得辦。小姐,您是不是真的決定,要替慕容家翻案?”

靳月眨著眼,明珠手上一頓,連端著茶的霜枝都跟著仲怔。

這問題難道還需要問?

“我表現得還不夠明顯?”靳月凝眉,“我把整個傅家都搭上了,您老還問我這問題,不是在紮我刀子嗎?老管家,您有話就直說,不要繞來繞去的,若是真的不信,等著消息便是,待我回到京都城……”

老管家從袖中拿出一樣東西,輕輕擱在了桌案上,“小姐,這是您的!原本是要交給少主的,可老奴知道,自個去不了京都城,小姐雖然是個女子,但您有心為家族翻案,在老奴心裏,您就是個巾幗!”

“什麽東西?”靳月不解。

老管家嘆口氣,“虎符!”

靳月蹭的站起身來,“什麽?”

“十萬大軍的確是覆滅了,可慕容家終究還是有些忠心耿耿的舊部,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動,是擔心小姐和少主已經落在了朝廷手裏。找回慕容家的遺孤,比什麽都重要!”老管家嘆口氣。

靳月打開了盒子,半片虎符安安靜靜的躺在盒子裏,“您把這個給我作甚?我又不帶兵打仗!”

“若是朝廷真的不願給個公道,又或者為難小姐和少主,這東西便可拿來救命!”

老管家意味深長的望著靳月,“小姐,老主子在天有靈,必定也希望你們能平平安安。”

靳月沒說話,合上了蓋子。

“老奴已經修書一封,公子會幫您辦得妥妥的。”老管家極是不舍的望著靳月,“小姐,來日冤案平反,您一定要回來,老奴還等著您重振慕容家呢!”

靳月眼眶微紅,笑得有些酸澀,“好!好好照顧自己。”

待老管家離開,靳月瞧著裝有虎符的盒子,摸著下巴思慮,“這東西得藏好,千萬不能讓燕王府的人查到,否則是要惹出大禍的。擱哪兒比較妥當呢?”

瞧了瞧霜枝,再瞧著明珠,靳月的腦子裏忽然靈光一現。

有了!

霜枝和明珠面面相覷,總覺得少夫人這一眼,看得她們渾身發毛,不知少夫人想做什麽?若是公子在,定能將少夫人的心思猜得八九不離十。

少夫人,到底在想什麽?

陰暗的大牢裏,傅九卿攏了攏身上的披肩,稀薄的光亮從天窗落下,暗影悄無聲息的立在牢門口,畢恭畢敬的行禮,“公子!”

傅九卿負手而立,背對著牢門,她已經兩日不曾安枕,不知今夜是否成眠?修長的指尖抵在唇前,嗓子裏發出低沈的咳嗽聲。

“公子?”青卷駭然。

長睫微垂,掩去眸中波瀾,傅九卿淡淡然側過身,斑駁的月光落在清雋俊美的面上,削薄的唇抿成一條線,極盡矜貴,極為幽冷,“無礙,說!”

“漠蒼將東西交給了少夫人,裏面應該是慕容家的舊物,一些裝著情詩的瓶子。”

具體是什麽,青卷也不知道,畢竟這是主子們的事兒,他只負責按照命令辦事。

情詩?

饒是知府酌情處理了大牢,還是免不得陰冷,傅九卿緩緩踱步,眸色深沈如暮霭,凝視著火爐中的炭火,“明日啟程。”

“是!”青卷俯首,“路上已安排妥當,燕王府那幫狗東西正從京都城趕來,路上興許會碰見。公子,要攔下嗎?”

傅九卿擡了手,“不用!”

“使團逼近京都城,按照路程推算,進城時間可能跟您……是前後腳的功夫。”

青卷壓低聲音,“邊關捷報,燕王府獲賞,郡主出獄!”寥寥數語,不過是既定的結果,於此刻掀不起半點波瀾。

傅九卿淡然立於暗處,幽冷的眸底沒有一絲情愫,清冷如月,矜貴無雙,“燕王府,很熱鬧吧?”

“應該會很熱鬧。”青卷回答,“郡主不會放過顧若離,不知道會不會一怒之下殺了她。”

傅九卿勾了勾唇角,“顧若離沒那麽蠢,她知道如何自保!”

當然,也會有人幫著她,燕王府內的亂子越多越好,內部分崩離析,自有好戲連臺。

真正的敵人是瞧不見的,而那些展露在面上的,不過是跳梁小醜罷了!

“找到燕王府的冰庫,若沒有……就去宮裏找。”傅九卿下令。

青卷躬身,“是!”

外頭君山一跺腳,青卷眸色陡沈,快速匿於暗處,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他別的本事沒有,輕功已至臻境,他若稱第二,沒人敢稱第一。

知府從外頭進來,師爺和主簿都在門外候著。

“我讓人把燕王府的守衛調開了一會,大概就一炷香的時間,長話短說。”知府開口,“歷城最後的探子差不多都查清楚了。”

傅九卿的指尖,輕輕摩挲著指間扳指,“在我們啟程之後便動手,不可心慈手軟,當斷則斷。”

否則,必受其亂。

“我知道!”知府瞧著四周,“委屈傅公子了!公主她……”

“月兒知道輕重,不會與你為難。”傅九卿深吸一口氣,提及靳月,他只覺得心口悶悶的,這兩日未能見著她,未能聽得她的聲音,渾身都不自在。

知府點點頭,“事兒都安排妥當了,雖說是小王爺親自押送,但是我也會派可信的人跟著,免得他們半路上對你們下手。”

“好!”傅九卿不怕宋宴動手,但總歸需要府衙的人做個見證。

君山在不遠處低喚一聲,“知府大人,快些!”

“一路順風!”知府半晌才吐出四個字。

傅九卿面無表情,如清風霽月般立在牢內,仿佛未曾聽到只言片語。

良久,君山近前,“公子,知府大人走了,青卷也已離開。”

見傅九卿沒有應聲,君山行了禮便退回原處,不敢再近前打擾。

凳子依舊幹凈,君山擦得比那手忙腳亂的小丫頭要幹凈得多,火爐暖和至極,只是他撚著銅剔子挑了半晌,這暖意都不及她身上半分。

拂袖坐在凳子上,取出懷中藏得極好的,醜得礙眼的荷包,傅九卿終是幽幽的嘆了口氣,在這寂靜無人的大牢裏顧自呢喃,“真醜!”

醜是醜了點,好在……做這個荷包的人,是心上人。

翌日一早。

靳月一大早就坐在了門檻上,發髻都是自個打理的,衣服穿戴整齊。

霜枝和明珠都有些詫異,少夫人是最喜歡睡懶覺的,必須一覺睡到自然醒,公子平素也慣著不許旁人打擾,今兒倒是……破天荒。

“少夫人,您沒事吧?”明珠有些擔心,“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啊?”

霜枝用手肘忖了她一下,“少夫人這是相思病,不是身子不舒服。”

靳月卻好似沒聽到二人的對話,梗著脖子問,“宋宴那頭還沒動靜嗎?那府衙呢?府衙也沒動靜?天都亮了,還不啟程?”

啟程,就能見到她家的狐貍了。

他這身嬌體弱的,在大牢裏待著,也不知道現在如何?

“說曹操,曹操就到!”明珠道。

靳月當即起身,疾步往前走。

瞧著她腳步匆匆的模樣,宋宴心下一震,瞬時欣喜若狂,她這是……改了主意,變了心思,終於想明白了,要對他投懷送抱?

可事實呢?

靳月連眼角餘光都沒留給他,擦著他身邊就過去了。

“你去哪?”宋宴冷問。

他不敢伸手去拽,聖旨擱在腦門上,如同鍘刀,隨時都能劈下來。

“去府衙,隨軍行!”靳月頭也不回。

宋宴的臉,瞬時黑沈如墨,他一大早過來接她回京都城,結果呢?

她滿心滿肺都是傅九卿那個病秧子,真不知道那病秧子有什麽好?除了一張勾人的臉,有什麽值得她這般癡戀?

“小王爺?”程南低低的喊了聲。

宋宴掉頭,直追靳月而去。

傅九卿的身子不好,又是元禾公主的夫婿,饒是身為囚犯被押解回上京,也不可能太過寒酸,所以坐的不是囚車而是馬車。

出了大牢,久違的光亮讓傅九卿閉了閉眼,極是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,他擡了手,修長如玉的五指擋在眼前,遮去了大片光亮。

冷風從袖口裏灌進來,又從衣襟裏湧進去,惹得他止不住咳嗽,半晌才平穩氣息,靜靜的站在大牢門前,瞧著如同從天而降的小丫頭。

“相公!”靳月跑得直喘氣。

冬日的早晨,冷風如刃。

她迎著朝陽,嘴裏哈著白霧,笑呵呵的站在他面前,眼下烏青一片,眼尾和鼻尖都是紅紅的,不知是因為凍的,或者其他原因。

冰涼的觸感回落在她的面頰上,光滑的指尖摩挲著她的肌膚,傅九卿的動作嫻熟至極,削薄的唇淺淺勾起,吐出略顯涼薄的話語,“太醜!”

靳月不以為意,“情人眼裏出西施,相公多看看就會順眼了。”

宋宴站在盡處,瞧著傅九卿彎下腰,伏在靳月耳畔不知說了什麽,那女人縮了縮脖子,笑得陽光還燦爛。

呵,女人果真無情!

兩年前還對他死纏爛打,兩年後卻對別的男人投懷送抱。

因著傅九卿是囚犯,自然是獨自一車。

宋宴的馬車在前,靳月在後,最後面就是傅九卿。

“少夫人,您方才與公子玩笑,奴婢瞧見小王爺的臉都綠了。”霜枝遞茶。

靳月剝著花生,“關我屁事?他就算綠得發芽,都跟我沒關系。後頭註意點,萬一傅九卿路上吃不消,馬上停車。”

“是!”霜枝頷首。

明珠撚著銅剔子,暖了爐子,“少夫人,您說著一路上會太平嗎?”

靳月指了指車門,“這話,得問那個綠得發芽的,且看他願不願意放過咱們。”

宋宴自然是不願的,在歷城,有官府的人在,他委實不好對靳月做點什麽。待回到了京都城,有皇帝和太後在,他亦不好做任何事。

所以現在,車隊剛離開歷城沒多遠,天還沒黑,他便已下令安營紮寨。

“不走了?”靳月跳下馬車,眉心緊蹙,“他們為什麽不走了?”

捕頭上前行禮,“公主,小王爺說累了,不想走了,今夜就在這林子裏安營紮寨。”

“這才走了多遠?我家相公身子不好都沒說話,他一個身強體健的怎麽就累了?”靳月冷著臉。

回望著傅九卿的馬車,又被燕王府侍衛團團包圍,擺明了不讓她靠近,靳月一咬牙,大步流星的朝著宋宴的營帳走去。

程南並未攔著,只是在靳月跨步進帳之後,攔住了明珠,“小王爺帳內,不許帶兵器!”

但程南沒攔著霜枝,由著霜枝跟著靳月進去,這意思倒是有些耐人尋味。

“小王爺,你這是什麽意思?天還沒黑,為何不走了?”靳月開門見山。

宋宴也不說話,坐在桌案前飲茶,將一樣東西輕輕擱在桌案上。

“少夫人,小心!”霜枝輕輕拽著靳月的袖口。

靳月抿唇,眉心微微擰起,視線直勾勾的落在案上,那是……什麽東西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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